白鳥沢乳牛社手工奶糖販售處

【牛及】Satisfied Soul (2)



  牛島若利不相信靈魂伴侶。


  他的印記顯現特別快,早在上小學的第一天就浮出輪廓,不過當這類異事發生在時常被稱讚為天才的神童身上,進度超前好像也沒什麼不對。


  那是一個『お』,字跡很細小,位於左胸口、心臟之處的位置,父親親密地摟住他,神秘地用壓低的耳語問,班上名字用お開頭的孩子有沒有哪個特別可愛,被他以一句誠實耿直的「只有班導是お開頭」堵了回去。


  小學二年級時,更多的字出現了。


  おいかわ——平頜鱲,鯉形目鯉科,淡水魚的一種,常見於急流與河川,可作為觀賞用魚,也可以食用。


  牛島若利對更多的字符不敢興趣,但父親似乎遠比他本人更熱衷尋找靈魂伴侶,他拉著兒子到最近的溪邊野餐,「說不定是指相遇的地點呢?」,又拉著他學習釣魚垂餌和各種知識,「說不定是對方的興趣,若利可不能輸喔!」,曾去過水族館「若利你瞧!雌魚和雄魚的顏色不一樣呢!」,最後還帶著他晃市場,弄得滿身魚腥仍樂此不疲。


  空井崇就是這樣的一個人,溫和且永遠帶著笑容,就算兒子的話不多,也不妨礙他們建立起羈絆。


  父親走了之後,母親身為牛島家的女當家,當然是忙碌的,再也沒什麼人能陪他做活動,他曾經想問:不是天作之合嗎?那為什麼分開呢?會分開的話,靈魂伴侶的意義究竟是什麼?


  然而他的問題從沒得到舒緩,父親溫柔的道別不是解答,母親嘆息的擁抱不是解答(她刻意用金飾擋住的手腕是否仍印著圓滾滾的排球呢?),奶奶冷漠的眼神更不是解答——「我早說了這弱懦的女婿不行,哼、在二級聯盟一事無成的運動員……年輕人就是講不聽。」


  說也奇怪,明明他按部就班依照父親的步驟去餵養那些餘下的平頜鱲,牠們卻接連死去了,一隻又一隻,肚子翻轉漂浮在水面上,閃耀的綠色條紋褪成病態的黑,直到一只。


  牛島若利在廣大的庭院挑了角埋葬最後那條小魚,“窣——”,沒來由地,他彷彿聽見什麼絲線般拉扯,最終斷裂彈開的聲音。


  他倒乾水槽中的水,想著該把魚缸刷一刷,卻提不起勁,他蹲在原地,出神地望著缸中濕潤的水草和岩石發呆。


  他停頓了很久。


  很久很久。


  很久很久很久。


  「若利小少爺?原來您在這裡呀。」


  家裡微胖的老女傭靠近,像抓隻小牛犢那樣輕鬆把他攔腰撈起,抱進懷裡:「若利少爺,您想談談嗎?」


  他搖頭。


  「若利少爺……對崇先生失望了嗎?」


  他搖頭。


  「若利少爺——還喜歡排球嗎?」


  牛島若利遲疑了一會兒,老女傭也沒有催促,只是把他抱回宅邸的走廊,撿起庭園中央留下的球,輕輕交到他手裡:「上帝賜予人類如此渺小的機會,即使僅僅遇見,即使只是相處一段時間,也一定是為了在生命中留下特殊意義的……」


  「別擔心,您一定會遇到對的人的。」


  佈滿塵土的排球,牛島若利知道,只要擦去它們,你就能看清上頭紅與綠的相間。


-


  極速旋轉的紅和綠映照於他的瞳孔中,他在半空捕捉到自由人的動態,在擊球前的最後傾刻改變了攻擊的路徑。


  「2-0,白鳥澤勝!」


-


  「啊啊啊——萬歲!有牛島君加入以後感覺更強啦,今年的陣容太棒了!」


  「牛島君感覺怎麼樣呀?第一次的正式比賽?」


  「嗯,還好。」


  「哈哈哈,牛島君真淡定,一點也不像新生呢。」身旁衣服脫到一半的隊員猛地捶上他的肩。


  牛島沒拍開對方的手,只是皺起眉,自從比賽後他的胸口就不太舒服,一直有情緒共感傳來,劇烈到影響到他本人的心情,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強度,父親說過這是靈魂刻印分享伴侶思維的作用。


  她、或者他,反正無關緊要,重點是——他的伴侶發生什麼事了?為什麼突然這麼傷心?


  「啊!隊長覺得這次北川第一的素質怎麼樣?每年都是他們在和我們爭,得多做點研究。」


  「唔、北川首發有幾個新人對吧?」最年長的男生摸著下巴,「若利認為呢?」


  「……二傳。」牛島沈吟,「二傳技術很好。」


  「對對對,二傳不錯——叫什麼名字來著?」


  「……混帳川?垃圾川?」


  「喂、那怎麼想都是綽號吧!」


  「我聽隊員一直這樣叫嘛,可惡,想不起來……」


  他記得,北川第一哭成一團時,當中只有一個人沒掉淚,不甘心地撇著嘴,賽後握手時那個男孩正巧站到他的對面,他的手指蒼白修長,是雙適合做二傳的手。


  「啊!是叫及川?」


  「對對對、及川徹——」


  お

  い

  か

  わ

  と

  お

  る


  及川徹。


-


  牛島若利不相信靈魂伴侶。


  喔、或者該說,他曾經不相信。


  等到他意識的瞬間,他已經跪了下來,胸口傳來某種令人脫力劇痛,他不用看就知道,印記有新的字跡出現了。


  「若利!?」


  「怎麼了、牛島君不舒服嗎?」


  「喂、誰快點去叫教練——」


  隊員慌張的呼喊在耳邊響起,但牛島若利推開那些關心的手,站起來就跑。


  他記得,對方的手上有很厚的繭,是不屬於這個半玩耍年紀的球員該有的厚度,指尖粗糙的繭來自托球,無名指小指和手掌相連處的硬是長期握拳接球的證明,牛島若利觸摸到他的皮膚,其中當然不乏柔軟的部分,但更多是被扎實堅厚所覆蓋,彷彿能親眼看見它們和球皮的親吻摩擦,表層組織的老化、皮下細胞的壞死、角質層反覆的新生,拋、傳、舉、扣、傳、舉、扣的舞蹈迴圈。


  原來是你。


  男生原先輕輕咬住下唇,在握上牛島若利手的瞬間緊緊地抿起,用唇形劃出一道鋒利的直線,他沒有低頭,而是直直地看進他的眼睛,褐色的眼睛明亮透徹,謹飭而堅韌,他竭力的奮鬥是火,他緊咬的牙關是冰,他托球優雅的軌跡如風——


  是你啊。


  牛島在體育館後方的角落看到那獨自一人的背影,對方被他的腳步聲嚇了一跳,回過頭的眼還帶著水氣,眼眶泛紅,長長的睫毛濕潤著,及川發現有人,立刻收起背包,不甘示弱地回瞪。


  牛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胸腔猛然縮緊了,心臟還在隱隱作痛(“我們牛島家的人就是要開門見山”奶奶命令),他本能地不想讓靈魂伴侶如此難過,有千言萬語想對他說(“先自我介紹是禮儀開端”母親吩咐),如果及川徹痛恨失敗,他就把桂冠和他分享;如果及川徹膩煩淚水,他可以把勝利的喜悅獻給他;如果及川徹厭倦弱小,他可讓自己成為最強悍的矛——(“哈哈哈,若利還是小孩子,哪來這麼多拘謹,直接說想做朋友就好啦”父親叮嚀)


  「及川。」


  大量的文字全跳上牛島若利的舌尖,它們在齒縫間爭先恐後地打了一架後,最終出口的只剩下一句話。


  他說。





  「你應該來白鳥澤的。」





TBC.


-

如果你之前沒看過及川魚(おいかわ),現在讓你看看,挺好吃的XDD


 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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